“那些往事尘封如烟，哪些时光如风如电，那些褪了色的记忆啊，依稀在梦里出现。那些伤痕还在纠缠，那些美丽似水流年，那些发了黄的照片啊，留下多少青春纪念……”（电视剧《我们的知青年代》插曲）十年，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？从轰轰烈烈奔赴“广阔天地”到十年后“大返城”，这十年改写了一代知青的命运！为了心中理想，为了祖国命运，为了响应号召，为了捍卫主义，可以割舍亲情，义无反顾，可以战天斗地，斗私斗己，可以上刀山，下火海，可以吃大苦，耐大劳，还可以失去教育机会（上大学），失去青春爱情（大龄），失去职业生计（下岗），失去……然而不能失去、也不会失去的，是那纯洁的心灵，火样燃烧的激情，报效祖国的信念，无私奉献的奋斗精神！

都说事物在发展中会异化，某段时空内会失落，但是，“有价值的东西”（鲁迅）一定还会再来，一定会在未来一切关键的历史链段上获得无限次的再现、凸突和高扬。

组歌《岁月甘泉》所体现的，就是这样一种“有价值的东西”，一种反思性的、具有深刻理性内涵的美！你听它那悲喜，读它那哀乐，遭遇震撼的正是那在今天仍在闪烁并将永远闪烁的人生的价值光辉！

共八曲的组歌《岁月甘泉》，首尾分别站在历史的高点回望、眷想，审视过去和面向未来。作单乐段处理的首曲《岁月甘泉》以“朝霞似锦，晚霞若金”的无限感触和恢弘气度，极其概括地掠过和慨叹那“走过千山万水我们不再年轻”的时空，却在情感深处细腻铺陈，篝火、繁星、大山、深井，叫你不能不身临其境。尤其引子，弱拍缓起，和声平稳，旋律线悠长上升，声部间相互模仿，配以逐渐加大的力度，直将音乐烘至激动人心的高音区，持续，回环……倏地，一种生命的亮度直逼我们，耀眼，炫目……尾曲《情系青山》则变以多段曲式，反复感念人生、乡土、父老、青山。伴唱中频频出现的抑扬格短小音型，若即若离，暗藏了一种无法阻遏的情感涌动。及至高潮处，整个音乐以强有力的属主进行，突然拉开节奏，放慢速度，向远关系调性作整体移调，造成紧张度极大从而撼人心魄的高潮地带。末句激动的三连音，更将“我们的爱心”、“我们的骄傲”推向顶点。

中间六曲所写，是“有我之境”的铭心岁月。曲二“汽笛一声海天阔”系介于单三部和复三部之间的中间型曲式，感情复杂，心浪起伏。中段旋律缠绵萦心，极其动人：“再见了再见了，童年的梦想……往日的欢歌”，“记住了记住了，亲人的嘱托……荒野的述说”。然而面对世界，面对历史和明天，无畏无惧，挺胸昂首：“汽笛一声海天阔”，“壮歌一曲从天落”！由此，《垦荒》和《推土机手之歌》共筑的曲三，不仅节奏极富动力，集中概括劳作的艰辛，而且从（前者）第90小节起的过渡句，突然转调并放宽节奏，抒情而乐天，令人无限怜爱地叹婉那甘愿负重、不计得失的献身精神。而最叫人难忘的，是曲四《半湾银月半湾潮》和曲五《一封家书》那优美迷人、充满苦中乐却乐中迷茫的人生旋律。它们以截然不同的风貌出现在整个组歌的中间部分，从而与前后曲形成的强烈对比带来了撼人的美学效果，叫人笑里藏泪，泪里带笑。其中在曲四爱情片断里插入的诙谐衬词、数字说白、青春笑语，和在曲五清婉哀扬的悠长旋律中植入的调性变换之间奏，以及倒数第5小节由变徵音到清角音的别出心裁的下行处理，尤为匠心之笔，深化了知青的欢乐与怅惘。接着，组歌忽然笔锋一转，“大山静静站立墓碑”，“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”……一股肃穆感在我们心中油然而生。然而“彩虹对苍山无愧”，“沧海对风浪无畏”！曲六《山的壮想》之悲壮，以叫人仰视的崇高之美在全组歌中赫然耸立，它所达到的人生深度在尾句“山风轻轻吹”渐而远去的终止音中获得了无尽回响——那是怎样一个终止音呵，一个创意的三级变化音将本来落在主音上的大和弦改变为了小和弦，暗淡、伤悲，久久持续、缠绕……怎不心碎、沉思、奋起……而“急急风”（戏曲）般的曲七《我们回来了》，却又是如此地真切渴望，急不可耐。喜庆的节拍，紧迫的脚步，一路风景目不暇接，以致一个多段曲式被一气呵成难辨“欢笑”和“泪水”……大约是为了“那些走过去就不再回来的日子，那些曾经沧海却未曾荒芜的感情，那些青春年华里突然发生又突然结束的故事，那些回眸中无悔无怨的信念”（苏拉散文）……

呵，《岁月甘泉》，你这用热血和忠诚谱写的青春之歌啊，跳动的，滚涌的，忠于的，高扬的不正是那纯净无瑕的心灵，热血沸腾的激情，永不随波逐流的信念，在磨难中永生的奉献精神吗？

  广东省当代文艺研究所 费邓洪

08-11-20

费邓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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